落羽冯天

日常佛系,间歇中二

【鸣佐】他心爱的人(全)

算是《佐良娜的世界》的番外《幸福这种事》的衍生物《大名的绮念》的衍生物(什么鬼)?也可独立成篇

①19岁转生卸妆鸣×17岁长生不老佐

②忍界覆灭后五百年,模拟战国时代

③俗套的“无论转生多少次都会爱上你”剧情

 以上

 

 

他心爱的人

 

 

00.

“嘭!”

又一束焰火升上半空,飞散的火花仿佛挟着漫天星河一同坠落,化作繁华街市上的灿烂灯火。画着浓妆的少男少女们簇拥着高大的彩车,在欢笑的人群中缓缓走过。今夜的木叶城依旧歌舞升平。

鸣人盘腿坐在主位上,两侧顺次坐满了宴请的家臣,对面远远跪坐着乐师和鼓手。三个手持折扇、花枝招展的年轻舞伎被围在当中,在铮铮的三味线里,伴着咚咚的鼓点的抑扬的和歌翩然起舞。翻飞的宽大振袖和华丽头饰上摇曳的流苏,厚厚脂粉下面容模糊的一颦一笑,无不向众人发出纸醉金迷的暧昧邀请。鸣人却兴味索然地偏过头,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人。那人慵懒地倚着脇息,轻摇团扇,正一脸闲适地欣赏着眼前的歌舞。庄重的藏青色和服上绣着鎏银的暗纹,却在一侧肩头开了几朵粉嫩的樱花,衬得那人既清冷华贵,又艳丽可爱。

那是他心爱的人。

 

01.

鸣人费力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,直起身稍稍确定了下方向,又继续向山谷深处挺进。他身后的年轻武士还在喋喋不休:“少主,少主,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我说!”

他口中的少主终于停下来,无奈地回头看他:“木之助,你今年多大了?”

“二、二十一岁,”名叫木之助的年轻武士说着,露出些许困惑:“少主不是知道的吗?”

“是啊,你才二十一岁,”他的少主笑着说:“怎么像老头子一样爱唠叨。”

木之助涨红了脸:“才、才没有。如果不是老城主特意交代要我好好照顾少主,我才不想跟着来呢。再说了,原本就是少主的不对吧,怎么能轻易相信那个叫大蛇丸的家伙!看他整个人都鬼气森森的,说话的时候还嘶嘶冒着凉气,像条蛇一样——说不定就是蛇妖一类的怪物,想要把少主骗到巢穴里吃掉呢!”

鸣人有些头痛地压了压额角:“你这家伙,志怪小说看太多了吧。”他转过身接着向前走:“真是蛇妖的话,与其说‘山谷里有我命中注定之人’,不如直接自己变成美女勾引我,来的更方便些吧。”

“可是,可是,”木之助忧心忡忡地跟上:“哪有好人家的女儿住在这种荒凉的地方,除了妖怪也不做他想吧。”

“兴许是哪个猎户家的女儿。”

“就算是猎户家的女儿,也是那种粗鄙无知的女人吧,怎么能和少主相配呢?能成为未来城主夫人的,一定得是像日向家的雏田小姐那样温婉大方的女子才行。”

“大家族的女人美则美矣,却个个乏味的像根木头,若是娶回家里,光想想就觉得后半生了无意趣——果然还是热情狂野一点的更符合我的胃口啊。”

“再说了,”鸣人赶在木之助开口前截断他说:“那个大蛇丸可是信誓旦旦,说我‘命中注定之人’就在这个山谷里,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?”

“是有一点好奇啦,”木之助摸着鼻子说:“可我原本以为会是哪家的小姐出来游玩,但眼前的情况,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吧。”

鸣人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:“管他呢,只要是让本大爷一见钟情的,无论山妖精怪都会娶回家,哈哈!”

他们在草窝里又艰难摸索了一阵,终于来到一片石滩上。看起来这里曾经有条河,但水早就干了,只留下被水流磨得浑圆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。两人稍息片刻,木之助撑着膝盖大口喘气,鸣人则有些苦恼地去扯袴上粘着的苍耳。等他感觉现在的形象可以去见传说中的意中人时,才又叫上木之助向前走。

这次他们没用太久,就看到一座掩藏在藤蔓和枯草下的山洞。木之助对着黑洞洞的穴口有些发怵:“少主,我们果然还是回去吧。”

“都到这里了,怎么能……”鸣人气昂昂说着,忽见山洞里亮起了两盏红灯,圆溜溜、阴冷冷,不用怀疑,分明是某种巨兽的眼睛——瞬间英雄气短,后面的那句“半途而废”便随着口水“咕噜”一声咽了回去。

两人都站着不敢动。那两盏红灯越来越近,挟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,吓得木之助赶紧闭上了眼睛。红灯的主人渐渐在阳光下显出形来,竟是条巨大的青蛇,身躯比两个成人加起来还要粗壮些。鸣人心里暗暗叫苦,该不会让木之助那家伙给说中了吧。

青蛇缓缓游到身前,将两人笼罩进寒凉的阴影里。一旁的木之助忍不住咯咯牙战,鸣人也紧张到极点,强行撑起少主的气势,抬头直视青蛇的那对大灯笼。

青蛇默默和鸣人对峙了一会儿,忽然低下头,向他吐出长长的蛇信。鸣人浑身的毛发顿时全部炸起来,反射性地按上腰间的短刀。青蛇却只是浅浅地擦过他的耳际,慢慢地向他身后游走了。

空气里最后一丝腥味消失,逃过一劫的木之助直接瘫倒在了地上。鸣人哆嗦着探向自己的后颈,只摸到一手冰凉的冷汗。

“少主……”木之助的声音听着像是要哭出来:“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。”
    “好、好……”

鸣人早没了之前的意气,张口想要应声,却发现身体完全无法动弹。随着恐惧退去,另一种强烈的感觉升腾起来——就在山洞深不见底的黑暗里,有什么东西在声声召唤着他。

“木叶城西南五十里,叫做千寻山的地方,山谷里有你命中注定之人。”那个披着黑色斗篷,自称大蛇丸的阴阳师如是说过。

——都已经到了这里,怎么能半途而废?

他忽然又坚定起来,看着眼前的山洞对木之助说:“抱歉啊木之助,我必须得进去看看。”

鸣人说罢,试探着向山洞的方向迈出一步。这一次,他的身体忠实地执行了他的指令,有什么隐藏深处的东西,在回应着山洞里的召唤,催促他快些,再快些。他不顾木之助焦急的呼唤,从开始的慢走到小跑,再到后来的一路狂奔,深重的黑暗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,直到他遵从内心的声音,在山洞某处停了下来。

“嘭”的一声,有青色的火焰在洞壁上自行点燃,映出眼前一座高大的石壁。石壁上刻着不知哪位神明的画像,看在鸣人眼里,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。他下意识地想要抚摸那些古朴的花纹,不料手才一碰上去,整座石壁就簌簌抖动起来,顷刻间化作无数碎片轰然倒地。烟尘过后,赫然露出石壁后一座缠满锁链的石棺。

心底召唤他的声音变得喧嚣起来,隐隐有春雷震耳之势。鸣人愣愣地走过去,伸手想要触上石棺,一个人忽然拉住了他。是木之助。

“少主!”木之助神色惶然,紧紧扯住他的袖角:“这里面说不定关着什么厉害的妖怪,千万不能放出来啊!”

鸣人看了木之助片刻,挥手将他大力甩开。跳动的青色火焰里,他的脸色晦暗不明。

“别妨碍我。”鸣人说着,声音冰冷的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人。

他伸手握住刻满符文的锁链,粗大的链条立刻发出哗啦啦的鸣响,片刻后自动松开,死蛇一般委顿于地。他接着双手扶上棺盖,身体下沉,运力将棺盖推向另一边。“嚯嚯”的磨响声中,沉重的棺盖缓缓移位,终于失去重心,“砰”一声砸到地上,又震起一片呛人的尘烟。

鸣人忍住呛咳,急急挥散尘埃,俯身看向石棺里。白色的蒙布正中印着一枚红色的团扇,布面下隐约可见一条细瘦的人形。他深吸一口气,小心翼翼地揭开蒙布,露出下面人的脸——

“这是佐助。”他忽然说道,对着自己,也对着一旁惶恐的木之助。

 

鸣人抱着石棺里的人,一路快马加鞭奔回了木叶城。他没有将人带进天守阁,而是带到后花园湖心岛上的茶室里。轻轻将怀中人放到榻榻米上后,他回头吩咐木之助,“快去拿一套寝具过来。”

木之助十分不情愿。他负责拿着棺材里的其它东西,包括一柄剑和一只木匣。那柄剑没有护手,看形状不像打刀,长度又不像短刀,倒是像志怪绘本里的某把妖刀。这也就罢了,关键那个木匣,是被棺材里的人枕在脑袋下的,这种不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带回家里来啊!一路上他都心有戚戚,仿佛捧着什么脏东西一样,好容易把那些物什丢到雨廊上,刚刚松了口气,听到鸣人的吩咐立刻不满地回道:“少主你实在是太荒唐了,把身份不明的死人带回家,还要准备寝具,不如早些让人家入土为安……”

“佐助还活着!”鸣人突然打断他,口气从未有过的严厉,吓了木之助一跳。鸣人虎着脸斥道:“还不快去!”

“哦、哦!”被吓傻的木之助连滚带爬地跑走了。

 

将人安顿在柔软的被褥里后,鸣人沾湿手巾,细心地擦拭那人裸露的脸颊、双手和双脚。尽管没有任何呼吸,身体也毫无热度,鸣人却坚信他还活着。打发走犹在嘟嘟囔囔的木之助,鸣人将拧干的手巾搭在木盆边沿,盘腿坐在一旁,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。眉目如画的少年人的脸,不存在于过往的任何记忆,却和他的名字一起,深深镌刻在脑海里。他们之间,一定有前世积攒下的缘分。

没有错,这一定是他命中注定之人。

天光逐渐黯淡下来,鸣人起身点亮烛火。转回来的时候,他看见少年长长的羽睫翕动了几下。

“你醒啦。”鸣人立刻凑上来,对上少年缓缓睁开的眼睛。

出现在上方的是一张年轻的脸,五官还是熟悉的模样,两颊却没了那几道猫须,看上去少了几分狂野,多了几分俊逸。少年迟疑着抬起手,抚上他失去命纹的脸。

“……鸣人?”

“果然。”鸣人舒了口气,笑着覆上他冰凉的手:“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字,佐助。”

少年微微睁大了眼。鸣人温柔地看着他说:“我也记得你的名字——即使忘记了曾经的自己,忘记了我们的过去,却还记得你的样子,记得对你心动的感觉——前世的我,也一定深深爱着你吧。”

少年没有说话,他偏开脸,将自己埋进烛火的阴影里。

“这样啊。”良久后他说:“你已经死了啊。” 

随着少年低低的叹息,一道水光从他眼角悄然滑落。 

那一刻,鸣人的心酸软的一塌糊涂。

 

“少主,少主,少主啊我说!”木之助跟在急行的鸣人后面,试图阻拦下他:“那个人真的不可信啊!被封在棺材里那么久还不死,又长得那么漂亮,不是狐妖一类的怪物,就是吸人精气的艳鬼,少主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呀!”

鸣人不耐烦地抢过他手中的食盒,“你不想去,我自己去。”走出几步又回过头,板着脸警告说:“佐助的事,不准随便说出去。”

虽然大部分时候鸣人都很温和,但板起脸不笑时,还是颇有几分少主的威严的。木之助不禁站直了身体,“是、是!”

鸣人拎着食盒,穿花绕树快步走到湖边,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,站在湖心岛茶室的屋顶上。鸣人赶紧划着小船上岛,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正单手掐着剑诀,闭目似乎在感知什么。宽大的和服袖口和下摆随风乱舞,仿佛整个人都会随时飘走一般。鸣人心下一慌,朝他喊道:“佐助!上面太危险了,快下来!”

少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,睁开眼轻轻一跃,稳稳落在茶室前的空地上。鸣人被他利落的身手晃了下神,随即反应过来,笑呵呵地把食盒拿给他看:“饿了吧,我给你带了午饭,有新鲜的鲷鱼哦。”

他将食盒放到雨廊上,取出里面的菜品一字排开。随着他背对佐助的动作,剑道服后背上一大片被汗水洇湿的地方露了出来。

佐助问道:“你去练剑了?”

“嗯?哦。”鸣人把碗筷放置好,不在意地说道:“原本是上午念书,下午练剑的,不过讲学的师范临时有事,就和下午的剑道课调换了一下——来,尝尝今天的……”他回过头招呼佐助,眼前却白光一闪,一股大力将他狠狠掼在了地上。后背处传来一阵剧痛,鸣人龇牙咧嘴地看向突然出手的人:“佐、佐助,你这是干什么?”

佐助单手轻松地将他按在地上,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,松开手站起来,轻飘飘来了句:“真弱。”

“哈?”鸣人反应过来,立刻涨红了脸,一翻身爬起来说:“是佐助突然袭击,我没有防备才……”

又一股大力袭来,鸣人再次被狠狠掼在了地上。

佐助挑衅地向他扬了扬下巴。“真弱。”

鸣人愣愣地看着眼前高傲的少年,直到他松开自己,走到雨廊边坐下,拿起筷子吃饭时,才忽然说道:“好厉害。”

他一骨碌爬起来,几步跨到佐助面前说:“好厉害!佐助你好厉害,教我吧,教我吧!”

 

02.

“到此为止!”

端坐在正中的裁判举手示意。鸣人和对手收剑,互相行礼。

修炼结束后,鸣人坐在廊下收拾好竹剑和护具,刚要起身离开,忽然被人一把从背后揽住了肩膀。

“听说你悄悄带了人回来,”揽住他的犬冢牙笑嘻嘻地说:“不会是女人吧?”

“怎、怎么会!”鸣人耳根一红,赶紧否认:“我怎么会做那种事!”

“真的没有?”牙一副怀疑的口气。

“真的没有啦。”鸣人用力掰开牙的手: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我说!”一溜烟跑走了。

被话题吸引过来的鹿丸和宁次不约而同地摸了摸下巴:“果然很可疑。”

 

鸣人背着护具和竹剑,一路飞奔到湖心岛,才跳下小船就朝里面喊道:“佐助,我回来了!”

茶室里静悄悄的,没有人应声。鸣人也不以为意,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雨廊上,踢开木屐直接跑进去。

“我回来了,佐——”

茶室内没有他牵挂的少年,只坐着一位头发花白、面容威严的老爷爷。

“老、老头子?”鸣人惊讶地叫道:“你不是去栖霞山找老和尚下棋了吗,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他随即反应过来,恨恨地一咬牙:“木之助那个叛徒……”

“哼!”老头子白了他一眼,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剑——是鸣人从石棺里拿回来的那把。“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?”

“……”鸣人讷讷说不出来。

“这恐怕就是闻名天下的三大神器之一,天丛云剑!”

“诶?就是那个传说中从八岐大蛇尾巴里找出来的草雉剑?”

“笨蛋东西!”老头子又瞪了他一眼:“能拥有这把剑的人,绝不是什么普通人物,你打算什么也不说地一直将人藏在家里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虽然木之助已经大概告诉我了,但还是要问你一句。”看把孙子吼得更像孙子了,老爷子终于缓和下语气,问鸣人:“你是怎么发现那孩子的?你把他带回来,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
鸣人低下头,跪坐到老城主对面,半晌低声说:“我是在千寻山的山谷里,找到佐助的。那时他被关在重重禁制里,我的手一碰上去,禁制就自动解开了——他一定在那里等了我很多年,”鸣人说着,目光柔和得像换了一个人,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:“否则我不会那么巧地找到他,更不会那么轻易地解开封印。我们一定从前世起,就深深相爱,我生来就是为了与他重逢的。”他抬起头,目光坚毅地看向自己的爷爷:“从看见他的第一眼,我就想起了他的名字,也从那一刻就决定了,他将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,就算爷爷要反对,我也绝不放弃。”

老城主静静看了自己的孙子一会儿,闭上眼又重重哼了一声。他将丛云剑放下,起身经过跪坐的鸣人,向茶室外走去。

鸣人愣愣地看着他:“诶?爷爷不准备反对吗?”

“笨蛋!”老城主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喝:“就算我反对,你也不会放弃的不是吗?”他气呼呼地穿上木屐,抬起头的时候,炽热的夏日阳光毫无防备地刺痛了他的眼。他不禁停下来,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久违的怀念神色。“真是的,”他低声感叹道:“和你父亲一个样子,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番邦女子,就不管不顾地要娶回来……”

“那个,”鸣人弱弱地说:“老头子,佐助是男孩子……”

“……”难得的追忆被打断,老城主深吸了口气,回过头又是一声大吼:“我知道!我才懒得管你们!”

鸣人被震得直捂耳朵。老城主愤愤地一甩袖子,嘟囔着快步走开:“真是的,还以为你要被什么妖怪拐走了,害我丢下重要的棋局赶回来,还要被那个大和尚嘲笑临阵脱逃……”

鸣人静静看着老城主走远,忽然把双手拢到嘴边,冲着他一声大喊:“谢谢你,老头子!”

远远地看见老头子趔趄了一下,差点从船上翻下去,鸣人开心地大笑起来。

他翻身躺到榻榻米上,伸开手脚,忍不住兴奋地扑腾了几下。又一骨碌爬起来,拿过那把天丛云剑,“锵”一声拔出来。“好厉害啊,佐助真是好厉害啊我说!”

他扔掉剑鞘,双手握剑,迈开姿势,在茶室中央斜斜一挥——

“哗”一声,几尺外的障子窗被剑气一刀两断,斜斜地倒下了半扇。

“喔。”鸣人真是有些惊讶了。他看了看手中闪着寒光的剑刃,又看了看只剩一半的障子窗。透过另外半扇的缺口,他看到了不知何时回来的佐助。

“佐、佐助!”鸣人心虚地放下剑,抓了抓后脑勺:“你回来了啊。”

佐助面无表情地走进来,从鸣人手中接过剑,拾起剑鞘收回去。鸣人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,感觉不像是在生气后,问他:“佐助你刚才去哪里了?”

佐助没有回答,反问道:“东北方向一百里,是什么地方?”

“东北方?”鸣人摸着下巴思索:“一百里外已经是远郊了啊,似乎是一片荒山。”

“有没有寺庙或是神社一类的?”

“嗯……寺庙倒是没听说过,不过那里以前有过人烟,应该会有神社之类的。”

佐助转身就向外走。鸣人连忙叫道:“佐助、佐助,你要去哪里啊?”见佐助不吭声,赶紧跟上:“我也和你一起去!”

他跟着佐助来到湖边,却左右找不见小船:“咦,佐助你把船停哪里了?”想想又觉得不对,“佐助,你有没有见到老头子?”

佐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直接一脚踏进湖里。鸣人唬了一跳,赶紧要去拉他,却见佐助轻飘飘又迈了一步,如履平地般在湖面上行走起来。

鸣人惊讶地张大了嘴。“佐、佐助,你这是——仙术?”

佐助回头看了他一眼,淡淡地说:“是忍术。”他向前走了几步,似是想起了什么,又走回来,一把拉住鸣人,皱眉啧了一声:“真是麻烦。”说罢足下发力,在湖面上几个飞跃,嗖地就跃到了对面的岸上。

鸣人忽然被人拉起,从湖面上忽悠悠一荡而过,直到双脚再次踏上实地,仍没缓过神来。佐助歪头打量他片刻,双手合十,在他耳边重重拍了一掌:“回神!”

鸣人一个激灵,反应过来后立刻抓住佐助的手,湛蓝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:“佐助,你果然好厉害啊我说!”

佐助愣了下,不自然地偏开头。“……走吧。”他低声说道。

 

因为要去远郊的荒山,鸣人特意牵来两匹快马,带着佐助悄悄出城,一路向东北方向疾驰。他们飞快地穿过大片的农田和荒野,一头扎进望不到边际的浓密树林。佐助眼见四下无人,立刻松开缰绳,一个飞跃到了树上。鸣人急急勒住马,仰头叫他:“佐助!”

佐助脚下不停,在树枝之间飞快纵跃:“别废话,快跟上!”

鸣人便狠狠加了一鞭,催马跟上。被佐助丢下的空马也训练有素地追了上来。

随着两人不断深入,林子里的道路越来越窄,马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,佐助时不时需要停下来等他一会儿。进山后道路尤其陡峭,鸣人不得已翻身下马,将两人的坐骑松松系到树上,依靠双脚追赶佐助。两人间的距离很快再次拉开,佐助停下来,闭目掐起剑诀,一边等着鸣人赶上,一边确认方向。如此走走停停几个回合,等到太阳快落山时,才终于来到一座废弃的神社前。

鸣人几乎连滚带爬地从树林里钻出来,看到神社前长长的石阶,不禁哀嚎了一声。佐助大气不喘地站在一旁,衣服上只有几道浅浅的划痕,比起鸣人狼狈的模样,悠闲得仿佛只是出来一场郊游。佐助迈步踏上石阶,因为荒废已久,许多石板已经破烂不堪,缝隙里长满了杂草,两旁的石灯笼也大多残破不全。鸣人呼哧带喘地跟在后面,好容易走到缠满藤蔓的石鸟居前,立刻瘫坐到了地上。

他这时候才开口问道:“佐助,你大老远到这里来,到底是想找什么啊?”

佐助惊奇地看他:“你都不问我要找什么,就跟来了吗?”

“……嘛,佐助总是有佐助的道理嘛,哈哈。”鸣人摸着脑袋傻笑。

佐助没再理他,最后投过来的目光怎么看都有点鄙视的意味。鸣人讪讪地爬起来,脚步蹒跚地跟到他身后。

神社的拜殿也已残破不堪,挑起的飞檐塌了一角,腐烂的注连绳直接垂到地上,两侧的狐狸神使长满青苔,颈上的红巾只剩残碎的几条,本坪铃和铃绪也不知去向。佐助绕过赛钱箱,来到拜殿的门前,仰头估量了片刻,伸手轻轻推了一把殿门。只听“咯吱”一声,腐朽的殿门晃了晃,砰地直接摔进拜殿里,扬起了大捧的尘埃。

佐助忙用袖子掩住口鼻,疾退了数步,一旁的鸣人反应稍慢,被灰尘扑了满脸,忍不住呛咳起来。

此时天色已近全黑,林子里更显昏暗。待烟尘渐渐散去,以佐助的目力,勉强能看清拜殿里供奉的须佐之男像。覆满灰尘和蛛网的神像下,还有一座石龛,隔着纵横的石栅栏,看不清里面供奉了什么,表面的注连绳却完好无损,显然是有咒术附在上面。佐助再次闭上眼,集中精力感知了一下,随后拉起鸣人:“退后。”

他们一直退到鸟居前。鸣人在黑暗里只能看个大概,以为是拜殿里有什么东西让佐助忌惮,不由上前一步,将佐助挡在身后。佐助却按住他的肩膀,又把他拉了回来。鸣人不解地偏过头,却在看清对方眼睛的刹那,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。

佐助平素漆黑的双眼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,更有复杂的花纹在里面。

他不禁咽了下口水。“佐助,你的眼睛——”

佐助没有接话,运起瞳力看向神像下的石龛。“天照!”

黑色的火焰腾地燃起,瞬间将石龛和外面的注连绳吞噬殆尽。

拜殿里安静了一会儿,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一团红光冲天而起,直接掀翻了神像和整座拜殿。红光渐渐收敛,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红色狐狸,背后孔雀开屏般展开了九条尾巴。九尾红狐仰天长啸了一声,低头看向鸟居下的佐助和鸣人。

鸣人看得目瞪口呆——上次是蛇妖,这次又是狐妖吗?爷爷我也要去老和尚的庙里拜一拜!

狐妖伏下身,将巨大的狐狸脸孔伸到佐助面前,气势汹汹地龇起獠牙:“宇智波家的小子,怎么现在才过来?!”

说、说话了!鸣人一个激灵,猛然想起当前的处境,忙伸开双臂挡到佐助身前:“要吃就吃我,不许伤害佐助!”

“嗯?”大狐狸眯起眼,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人类小子。佐助嫌弃地向鸣人抬了抬下巴:“要怪就怪他,我也是最近才被放出来的。”

“诶,佐助?”突然被出卖的鸣人腿一软,就见大狐狸紧紧盯住了自己,湿乎乎的鼻头几乎要戳到他脸上。他努力克制着才没把短刀扎上去。

“你就是鸣人的转世啊。”大狐狸说着,从他面前退开,哼笑了一声:“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样。”

“诶,诶?”鸣人懵然,这气氛,是不是转变得太快了啊我说!

“这是九喇嘛,”最后佐助说,“是你曾经的好朋友。”

 

03.

九喇嘛将身体缩成了普通狐狸大小,只是身后的九条尾巴仍旧十分显眼。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,鸣人和佐助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。鸣人悄声问佐助:“这个九喇嘛真是我朋友?”

佐助点了点头。鸣人又问:“他是狐妖吗?”

“不是。”佐助斟酌了一下,没有用“查克拉兽”这个词:“他是自然之力实体化后的生命体,从一尾到九尾,共有九只,在我们的世界里称为‘尾兽’。九喇嘛是最强大的尾兽,而你,”他看向鸣人说:“曾是九尾人柱力。”

“九尾……人柱力?”

“曾经为了控制尾兽的强大力量,而将尾兽封印进人的身体里,被选作容器的人,就叫做人柱力。”

“那样……岂不是很痛苦?人柱力也好,尾兽也好。”

“是啊。”佐助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夜空:“你一直很痛苦,但你坚持下来了,还和九喇嘛成了朋友。”

“是嘛,”鸣人摸了摸脑袋,嘿嘿笑起来:“听你这么一说,感觉前世的我也很厉害嘛。”

佐助不禁也笑起来。他说:“是,曾经的你很厉害,比我还要厉害。”

好一会儿之后,鸣人才反应过来——佐助对他笑了。

“佐助!”他开心地跳起来,快步追上已经走到前面的人。

 

他们在山下的树林里找回马匹,摸索着走到一处稍稍平坦、有干净水源的地方,准备停下来露宿一晚。草草填饱肚子后,佐助靠在火堆旁,很快传出均匀的呼吸声。鸣人身体疲惫得厉害,脑子却很兴奋,忍不住凑到九喇嘛身边,悄声问他:“喂,九喇嘛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佐助说我们是朋友。”

“嘛,算是吧。”

“他说我曾经是九尾人柱力,是不是你和我一直生活在同一具身体里?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么关于我的事,你是不是全都知道?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那,佐助的事呢?”他又兴奋地向九喇嘛凑了凑,“你是不是也知道?”

“嘛,你知道的,我都知道。”九喇嘛忽然笑起来。

鸣人没明白这个笑里的意味,又问道:“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佐助的事?”

“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佐助?”

“直接问他的话,会惹他伤心吧。”鸣人背靠着一块石头,盘腿坐下,“总感觉他的过去,充满了太多悲伤的东西。”

“不管有多悲伤,都和现在的你没有关系。”

“当然有关系啊,”鸣人立刻反驳说:“不能理解佐助过去的悲伤,就没办法给他安慰。我啊,只想看到佐助笑着的样子。”

“……你想知道什么?”

“嗯……”鸣人想了想,“第一个问题,佐助是什么人?忍术又是什么?”

“这可不止一个问题。”虽然这么说着,九喇嘛还是回答了他:“佐助出身忍宗的宇智波一族,是六道仙人的后裔。”

“忍宗?六道仙人?”

“啊,”九喇嘛语带崇敬地说:“六道仙人是开创忍宗的始祖,忍术是他赋予人类的超乎寻常的力量——我这样说,你能明白吧?”

鸣人点点头,“大概明白了。就像佐助能在水面上行走,能在树林间飞跃,眼睛也会变换颜色,还能隔着老远放那个什么,什么‘天照’。”

九喇嘛哼笑了两声:“不错。说到佐助的眼睛,那是叫做写轮眼的强大瞳术,是继承了六道仙人血脉的宇智波一族才有的能力。你之前看到的写轮眼,应该是万花筒写轮眼。在这之下,还有勾玉写轮眼,从单勾玉开到三勾玉,能看透一切幻术,体术,和忍术攻击。万花筒的能力则因人而异,眼中的花纹也各不相同,因此得名。佐助的万花筒就是召唤并控制可以燃尽一切的天照黑火,还能召唤拥有强大力量的须佐之男,是在当年跺跺脚,整个忍界都要震三震的厉害人物。

“喔。”鸣人的眼里又冒出了无数小星星,九喇嘛却话锋一转:“但是。”

“——普通的万花筒使用过度就会失明,只有移植了血亲的万花筒,才能成为永恒万花筒。佐助现在的眼睛,就是他的哥哥,鼬的眼睛。”

“这么说……”

“我之前没有说过,写轮眼的开启,是需要条件的。佐助亲眼目睹哥哥鼬杀光宇智波一族的时候,开启了勾玉写轮眼。在杀了鼬为族人报仇之后,才得知鼬是为了保护故乡,保护他不得已为之,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——佐助是宇智波一族的最后一人,你之前说的,他的过去充满了悲伤,并没有错。”

鸣人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。“那么我呢,前世的我呢,”他哑着声音问:“在佐助这么悲伤的时候,我都在干什么?”

“你一直在拼命追逐他,想要把他从复仇的泥沼里拉出来。”九喇嘛神色凝重地说:“宇智波一族的悲剧,有很多原因,不能身处其中的你,一下子也无从了解。但全族的宿命最后都由佐助一人承担,他的孤独和愤怒,只有你能理解,他的悲伤和绝望,也最终由你慢慢抚平。”

“那为什么,为什么佐助最后,还是被封印了起来?”

“这个嘛,就是你的决定了。”

“诶?我的决定?”

“你在临死前,将佐助封印了起来。”九喇嘛说着,狡黠地眨了眨眼:“你就不问我,前世的你是怎么死的吗?”

“……我是怎么死的?”

“老死的。”

“诶?”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鸣人的意料:“等等,我难道不是和佐助青梅竹马那种关系吗?难道我竟然是老牛吃嫩草?”

“哈哈哈!”被愉悦了的九喇嘛低低笑起来:“你确实和佐助青梅竹马。”他笑盈盈地说着,神色又一转:“你可曾听说过,人鱼肉的传说?”

鸣人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
“传闻吃下人鱼肉,就能长生不老①。”九喇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,接着说道:“不过终究只是传闻而已,人鱼那种东西,到底存不存在,之前也没人知道。直到某一天,一个偏远小国向当时的大名进献了一条人鱼。”

“大名并不相信长生不老的传说,于是把人鱼肉作为贵重的礼物,分赐给了担当重任的家臣。而当时作为忍者领袖的你,也得到了一份。”

“诶,我是忍者的领袖吗?”鸣人惊讶道。

“啊,”九喇嘛得意地拍了拍胸脯:“你可是本大爷的人柱力,又得到了六道仙人的阳之力,在当时的忍界,只有拥有万花筒,又同样得到六道仙人阴之力的佐助能跟你一较高下。”

“喔。”鸣人再次开启了星星眼:“佐助果然好厉害啊我说!能和佐助一较高下的我也好厉害,我们果然很般配啊我说!”

“是、是。”九喇嘛忍不住笑起来,接着说人鱼的事:“总之,大名赏赐了你一份人鱼肉,但是打开礼盒的时候,却发现用作保鲜的冰块上,插着一把小团扇。”

“团扇?”鸣人立刻想起从石棺中发现佐助时,那块蒙布上印着的团扇。

“是宇智波一族的家纹。”九喇嘛说起这事还觉得好笑:“所以,名义上赏赐给你的人鱼肉,实际上是送给佐助的。因为啊,”不等鸣人发问,他就一副挑拨的口气说:“那位大名,可是十分、十分地喜欢佐助哟。”

“什么?”鸣人立刻红了眼,仿佛现在就有人要跟他抢佐助一样:“敢打佐助的主意,就算是大名也不能原谅!”

“对、对,就是这个表情,就是这个反应!”九喇嘛乐不可支地拍着前爪说:“佐助原本要分你一半,你坚决不肯吃,说‘才不要吃情敌送的东西’,还不许佐助吃。当然啦,佐助没搭理你。”

“原本谁也没有把人鱼肉的传说放在心里,但随着时光流逝,佐助渐渐表现出了与旁人的不同——他的时间,仿佛停止在了十七岁。”

“所以……”鸣人咽了下口水。

“所以,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老去了。”九喇嘛收起玩笑,正色说道:“你不忍心让佐助看着你死去,一个人忍受悲伤,也不希望他因为与众不同,在失去你之后,再被其他人伤害,于是在临死前,用秘术将佐助封印了起来,许诺转世后再来找他。”

“而你也遵守承诺,找到了他。”九喇嘛说,“虽然是在很多很多年后。”

“这么说,”鸣人看向睡着的佐助:“这一世我也会一个人老去,留下佐助一个人悲伤。”

九喇嘛点了点头。

“……我会把他封印起来,在临死之前。”鸣人面色凝重地看向九喇嘛:“你会教我封印术的吧?”

九喇嘛又点了点头。“是你的风格。”

“虽然没有前世的自己那么厉害,”鸣人又看向不远处的佐助,脸上溢满哀伤却温柔的笑意:“唯独对佐助的心意,我自信绝不输给他。我没能成为佐助第一个爱人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,但我会把这一世,当成唯一的一世来珍惜他,把自己所有最好的,都给他。等到下一世的时候,我希望佐助能留给我一个小小的角落,然后把大部分的心意,去接受下一个我——因为这一世的我,就是这样期待着的。”

谁也没有再发出声音,静夜里只有火堆发出哔剥的脆响。佐助闭上眼,将手按在胸口处,努力压下起伏的呼吸。

笨蛋……

 

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一行人就开始向回赶。回到木叶城时,城门才打开不久,遇到的行人稀稀落落,但两人一狐的组合还是十分乍眼。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,由鸣人独自带着两匹马走正街回去,佐助和九喇嘛则一路飞檐走壁,先回湖心岛。

鸣人匆匆赶回天守阁时,和急得冒火的木之助撞了个正着。木之助一见他,立刻哭天抢地地扑上来:“少主、少主,你昨晚去哪里了,可急死木之助了!”鸣人不耐烦地扒开他,快步走回房间,唤人拿水来洗漱。“又不是头次在外面过夜,你急的什么。”

“可是,可是,”木之助眼角都挤出了泪花,他感觉挺没出息的,赶紧擦了一把:“这次湖心岛的那位也跟着不见了,我还以为……”

“你以为什么?”鸣人回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:“还没跟你算账,敢向老头子出卖我!”

木之助张了张嘴,不敢做声了。

鸣人草草洗漱完,把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换掉,转头向外走。木之助赶紧跟上:“少主,少主,你这是要去学堂吗?时间还早,先吃早饭吧。”

鸣人没理他,吩咐侍女去准备三人份的早点,放食盒里给他送过来。木之助忙说:“少主是要去看湖心岛上的那位?就不用准备我的份了。”

鸣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:“没你的份!”

木之助好生委屈。

侍女觑着鸣人脸色不好,动作麻利地将食盒送过来,鸣人接过就走,头也不回地朝木之助说:“今天学堂不去了,替我跟老师说,我昨晚上拉肚子,现在腿软得出不了门!”

“少主!少主!”木之助小跑着追了几步:“就算要逃课,也请换个文雅点的说辞啊少主!”

 

04.

佐助和九喇嘛一路避着人来到湖心岛,九喇嘛环顾下狭小的茶室,不由切了一声:“他就让你住这种地方。”

“我无所谓。”佐助说着,端起木盆到茶室外的转轮水车旁打水,擦洗起来。

九喇嘛给自己找了个坐垫。“也是。现在这个世界,对我们这种存在可不算友好,还是尽量低调些——说起来,”他眯眼看向窗外高高的天守阁,“能够自由出入本丸,这个鸣人的地位可不低,应该是这里的少城主吧,你们之间的事恐怕不会一帆风顺。”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:“做好准备跟他一起私奔了吗?”

佐助瞟了他一眼,转开话题:“说起来,你怎么会被封印?害我好找。”

九喇嘛讪讪地搔了搔鼻子:“大意了,碰上个阴阳师,原本以为他的法宝对我没有用。”

“是吗——守鹤他们呢?”

“不清楚,大概是藏在某处隐居,或者跟我一样运气不好,被某个阴阳师封印了吧。”

佐助不置可否,找出鸣人为他准备的衣服换上。“我被封印的这些年,忍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九喇嘛默了一会儿。佐助整理好腰带,回头看他:“九喇嘛?”

“事情还是得从大筒木说起。”九喇嘛严肃地说:“你还记得复活鸣人那次吧。”

佐助盘腿坐到九喇嘛对面,点了点头。

九喇嘛说:“那次共有三个大筒木来袭,被鸣人和四影联手灭掉了两个,还有一个逃走了。差不多在鸣人死后三十年,那家伙又回来了。

当时的忍界,早没了像你们这样的英雄。木叶曾经想找到你,解开你的封印,但鸣人临死前下了禁制,除了继承阿修罗之力的他的转世,没有人能靠近你。最后几乎是集结了包括我们尾兽在内的全部力量,才将对手消灭。但世界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,几乎退回了原始时代。”

佐助才要说话,就听外面响起鸣人健气的声音:“佐助,九喇嘛!我给你带们早餐来了!”

他蹬蹬跑进来,看到佐助和九喇嘛相对而坐,似乎有事情在谈的样子,不由放轻了声音:“在说什么,我可以听吗?”

九喇嘛看了佐助一眼,佐助点了点头。九喇嘛说:“在说忍界的覆灭。”

“哦?”鸣人睁大了眼睛,忙把食盒放下,端坐到佐助旁边。九喇嘛说:“当时的世界,遭到了……”

“天灾。”佐助突然说道。

“对,天灾。”九喇嘛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看了佐助一眼,接着说道:“为了对抗天灾,忍界付出了极大代价,失去了几乎全部强大的忍者。天灾过后,不止忍界,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。文明倒退,灾祸盛行,战乱四起,纷争不断。直到三百年前,一位武田将军统一了各国,建立了幕府政权①。”

鸣人点了点头。这是武家的历史,他也知道,只不过经过三百年的惨淡经营,武田幕府已经名存实亡,权柄早已下移到如木叶这样的大藩手里。

九喇嘛说:“初代武田将军掌权时期,忍界已经衰微到只剩下两个忍村了。尽管如此,拥有忍术的忍者们仍被认为是幕府政权的威胁。武田将军分别对两个忍村下令,让他们互相残杀,直到最后一位强大的忍者,在将军面前刺瞎了拥有破幻之瞳②的双眼,对忍者的迫害才得以终止。而忍者时代,也到此彻底结束了。”

鸣人低头不语,好一会儿才说:“那,尾兽们呢?在将军迫害忍者们的时候,就什么也不做地看着吗?”

“你希望我们做什么?帮助忍者对抗普通人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而且,如果让将军得知尾兽的存在,你想过后果吗?”

鸣人语塞,半晌讷讷地说:“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?普通人和忍者,在之前的忍者时代,不是和平共处过很多年吗?”

九喇嘛哼笑起来:“过了这么多年,转过一世,你还是这么天真啊,鸣人。”他说:“忍者最鼎盛的时期,是五大国相互割据的时代,等到武田将军统一各国,自然不再需要忍者。所谓飞鸟尽,良弓藏,狡兔死,走狗烹。这个道理,你不会不明白吧?”

“我明白,可是……”

“没什么可是。”九喇嘛说:“世界就是如此,不是你一个天真的念头就可以改变的。”

鸣人垂首,良久后叹了口气。“我知道了。”他抬头看向佐助和九喇嘛:“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,不会让外界伤害你们的。”

“那可真是难为你了。”九喇嘛不怎么领情地说,抬起后爪搔了搔头:“如果继续留在这里,总有一天会惹人怀疑的,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?”

“这个……”鸣人显然还没有想那么多:“船到桥头自然直,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
“那么,佐助的事呢?”

佐助看了九喇嘛一眼,九喇嘛示意他稍安勿躁,问鸣人:“你不会打算一直将他藏在这里吧?”

“当然不会!”鸣人提高声音说:“我怎么能让佐助一直委屈在这种地方!”

“哦,”九喇嘛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,瞟向窗外高高的天守阁:“那么,你打算将佐助带到那里去?城主会同意吗?——话说,你和城主什么关系?”

“城主是我爷爷啦,”鸣人说着,似是想起了什么,不好意思起来:“其实,我已经向爷爷坦诚过我和佐助的关系了。”

佐助有些意外地看向他,鸣人赶紧低下头,害羞地摸了摸鼻子:“那个,总之,爷爷已经答应了。所以我想……”他偷偷瞄着佐助说:“等我满二十岁成年后,会接替爷爷成为城主,那时候,佐助你,你,”他满面通红,鼓起勇气抓起佐助的手,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:“你就和我结众道之盟吧。”

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。佐助看了眼九喇嘛,对方做出一个“只能帮你到这里”的口型,于是他又看向鸣人:“你先把手松开。”

“诶?哦、哦。”鸣人有些失望地松开手,佐助揉着被他抓得发白的手背,淡淡问道:“你爷爷知道我的身份?”

“他知道你不是普通人。”

“你父母呢,他们也没意见?”

“父母……已经不在了。”鸣人难过地耷拉下脑袋。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鸣人摇摇头:“佐助不用道歉。”他很快调整过来,扬起一个开朗的笑,“而且父母还在的话,也一定会支持我的。”

他说:“父亲在一场宴会上对母亲一见钟情,但因为母亲是身份低下的艺伎,并且是番邦女子,爷爷也曾强烈反对过,但最后还是妥协了。这次佐助的事也是,听说我已经下定了决心,就表示‘既然反对也没有用,我才懒得管你’,答应了下来。”

“是吗,”佐助又问:“那么,子嗣方面呢?”

“诶?”

“身为城主的话,一定需要继承人吧。”

“那个啊,可以从宗家过继的。”鸣人说着,激动地握住佐助的手:“好高兴哦佐助,你肯这样为我着想,是决定答应我了吧?”

“……还没有。”佐助说着,抽出手站起来,拎起食盒去了外面的雨廊。

九喇嘛忍不住嗤笑了一声。满心失落的鸣人立刻气鼓鼓地看他:“你笑什么?”

“明明只是个普通人类,却说出要保护佐助的话,怎么看都很不靠谱吧,”九喇嘛嘲笑说:“佐助会答应你才怪。”

“普、普通人什么的,我虽然不会忍术,但好歹是武士吧,”鸣人攥着拳头说:“如果有人要伤害佐助,我也会毫不犹豫拔刀的!”

“哦,真是厉害,”九喇嘛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:“你是千人斩,还是万人斩?”

“……”鸣人被噎得涨红了脸,抓着膝盖运了好一会儿气,猛地大叫一声:“我决定了!”

“从现在起,我要努力变强,总有一天,一定要让佐助认可我!”

这一刻,眼前的青年和有着三对猫须的少年重合到了一起。

九喇嘛微微睁大了眼睛。

 

“你说,你想跟我学习剑术?”

“嗯嗯。”鸣人忙不迭点头。

“我不擅长剑术。”

“太谦虚了佐助,”鸣人一副“我懂你”的表情笑着说:“所谓‘不擅长’只是相对其它忍术吧?比起一般人还是厉害很多的。”

鸣人一脸期待的模样,眼里的小星星噼咔噼咔的,佐助想了想说:“如果你不怕被打得半死的话,我无所谓。”

“太好了佐助!”鸣人立刻激动地抱起他,轻松转了个圈,看到对方黑沉沉地脸色,才讪讪地把人放下,摸着脑袋嘿嘿笑起来。

 

木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藩。作为木叶城的少城主,鸣人也有自己的专属道场,只是鲜少使用,平时都和大臣家的伙伴们一起修炼。这次缠着佐助指导剑术,地点毫无疑问选在了这里。

鸣人浑身上下都被护具裹得严严实实,相比之下,佐助的衣着相当清凉,只将浴衣过于宽大的袖口用绑带收紧,单手拿着木刀,另一手干脆悠闲地背在身后。鸣人却不敢小觑他,站好姿势,深吸一口气说:“佐助,我要进攻了。”

“喝!”他大叫一声,快步欺进,两手高举木刀直劈,被佐助单手横刀轻松挡下,顺势向前一送,鸣人便被一股大力推开,蹬蹬向后连退了数步。

鸣人:“再来!喝!”

这次鸣人用上力量更大的斜劈,也被佐助轻松闪过,手中的木刀狠狠击上鸣人的腹部。鸣人一声闷哼,直接被打飞出去,后背撞翻了刀架,噼噼啪啪一阵乱响。

一旁观战的九喇嘛缩了缩耳朵——佐助这家伙,用竹剑不是挺好,干吗上来就用木刀,不小心会死人的啊混蛋。

挨了重重一击的鸣人蜷在地上,疼得差点背过气去。佐助甩了甩木刀,问:“要继续吗?”

“……要。”鸣人挣扎着站起来,额头上冷汗直流。他咬牙站好:“再来!”

“再来!”

“再来!”

“再来!”

……

最后鸣人只能躺在地上喘气。九喇嘛慢悠悠走过来:“喂,还活着吗?”

鸣人的嘴动了动,九喇嘛凑过去细听:“……佐助,好强。” 

“啧。”九喇嘛抬起头,颇为同情地看着鸣人:“这家伙被打傻了。”

鸣人被逗得笑了下,又赶紧止住。胸口疼得厉害,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。

佐助也走过来:“还好吗?”

“还、还好。”鸣人说着,想要坐起来,刚一动作就全身抽痛得厉害。他嘶了一声,又重重躺了回去。

“可能……不太好。”他龇牙咧嘴地说。

佐助看向九喇嘛:“治好他。”

“哈?”九喇嘛不满道:“别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命令本大爷。”

佐助面无表情:“治,还是不治?”

“……哼!”九喇嘛两爪抱胸,忿忿地偏开脑袋说:“看在鸣人的份上,本大爷不跟你计较。”

鸣人不明状况地看看佐助,又看看九喇嘛,惊奇地看到九喇嘛身上长出一条红色的带着泡泡的触手,慢慢覆盖他全身。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,疼痛被减轻,力量也渐渐回来了。他尝试着坐起身体。

九喇嘛收回触手,问他:“感觉怎么样?”

鸣人按了按胸口,又抚了抚肚子,惊讶地说:“不疼了诶!”他惊喜地看向九喇嘛:“原来你这么厉害啊,九喇嘛!”

“哼!”九喇嘛表示很受用。

佐助上下打量了鸣人一眼,转身走开:“今天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
“诶?为什么啊,”鸣人一骨碌爬起来说:“我还能再继续的!”

佐助回头看了他一眼,难得露出一抹笑意:“我累了。”

 

05.

由于白天还有课程,和佐助的修炼只能安排在晚上。夏天即使入了夜依旧闷热,鸣人解下护具的时候,浑身的汗水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。匆匆用冷水洗过澡,他跟着佐助一起到湖心岛纳凉。

佐助一个人躺在水车旁的栈板上,单手覆住眼睛,似是睡着了。鸣人则和九喇嘛坐在茶室的雨廊上,因为白天消耗太大,此刻正在狼吞虎咽。他现在的身体毕竟比不上忍者的时候,虽然有九喇嘛的治愈之力,还是留下些深深浅浅的伤口,需要时间慢慢恢复。几天下来,鸣人身上就积攒了大大小小的淤青,虽然本人不在意,九喇嘛却看不下去了。

他悄声问鸣人:“你想不想学忍术?”

鸣人的眼睛亮了一下,随即又沉静下来。“还是不用了。”他将手里的点心放回盘子,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说:“这样就挺好。”

九喇嘛不解:“你不想尽快得到佐助的认可吗?”

鸣人沉默下来,好一会儿才说:“当然想啊。但是,”他两手向后撑住身体,仰头看向星光璀璨的夜空。“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得到认可。”

“我知道关于忍界的事,你们不想我知道太多,连佐助的事,你也隐瞒了不少。”鸣人轻声说道:“但我也能猜出来一些。前世的我和佐助,不会无缘无故获得六道仙人的力量,一定是为了对抗什么强大的敌人,而那个敌人,和最后忍界的覆灭也有关系吧。”

九喇嘛微微瞪大了眼睛。虽然早知道鸣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蠢,却头次对他的敏锐刮目相看。

鸣人说:“忍界覆灭的时候,你们也想过佐助的吧。但试想一下,如果佐助当初没有吃下人鱼肉,和前世的我一起死去的话,你们依旧得不到他的帮助。所以拯救忍界这种事,从来不是佐助的责任,虽然对忍界感到抱歉,我却不为前世封印了佐助感到后悔。”

他看向躺在水车旁的佐助。那人身旁点着驱虫的香料,氤氲雾气里静静睡着,膝盖以下悬在湖水上,脚尖偶尔无意地点过湖面,划出一道浅浅的涟漪。鸣人的表情也如湖水一般温柔:“你看他,饿了要吃饭,渴了要喝水,累了要休息,高兴了会笑,难过了会哭——抛开那些力量,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。家族的命运也好,忍界的命运也好,都不该是他必须背负的东西。而我一定是为了这个原因,才作为普通人转世的。也一定是为了要保护他,才双手握剑,成为武士的。我只要坚持现在的自己,努力让他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了。”

“所以忍术什么的,还是算了吧。”

“鸣人……”九喇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,良久闭了闭眼:“嘛,既然是你的决定,作为朋友也只有支持的份了。”

鸣人朝他咧嘴一笑:“谢了,九喇嘛。”

哼。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,在某些事上固执得令人头痛啊。九喇嘛心中感叹。

 

“喝!喝!喝!”

鸣人敏捷地挡下佐助的木刀,接连挥出几剑,最后一个平扫,迫使佐助仰头,快速向后滑开,木刀堪堪擦着他的鼻尖掠过,带断几根发丝。

鸣人握紧木刀,大口喘气。佐助站定,脸颊被刀风扫得生疼,他静静看了鸣人一会儿,说:“不错。”

这次他终于拿出一直背着的左手,改为双手握刀,双眼也瞬间变成了血红色。鸣人瞳孔微张——他听九喇嘛说过,那是三勾玉写轮眼,可以看破一切体术进攻。

他兴奋地咽了咽口水,站好预备式,这次是佐助握着木刀,攻了过来。

“嘭!”一击必杀,鸣人被拦腰一刀,重重打飞出去,后背直接撞破了道场的木墙。

鸣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,虽然有九喇嘛及时续命,还是疼得直不起腰来。九喇嘛不赞同地对佐助说:“只是练习而已,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吧——嘛,不过你这家伙,一向心狠手黑,对鸣人更是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。”

佐助看了九喇嘛一眼,也有些迟疑起来。他蹲下身问鸣人:“你没事吧?”

“没、没事。”鸣人一动,就浑身直冒冷汗,“佐助,真的好强啊。”

九喇嘛:“……”真是没救了。

 

鸣人脱下上衣,背对佐助坐好,光裸的脊背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瘀斑,早看不出原本的肤色。佐助皱了皱眉,指尖挑起一点药膏,轻轻抹上去。

“嘶。”鸣人忍不住瑟缩了下。

抚在背上的手一顿。佐助低低的声音传来:“生气吗?”

“……嗯?”

“把你伤得这样重,生我的气吗?”

“怎么会。”鸣人笑起来:“佐助这样严格,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。”

“我们的……未来?”

“嗯。”鸣人重重点了点头,转过身面对着佐助,两手扶上他的肩膀,蔚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般的熠熠光辉:“我们的未来,我,和佐助的未来。”

他身体前倾,紧紧抱住佐助,闷闷地说:“我知道比起那个人,我还差得远,但我会一直努力的。佐助,和我在一起吧。”

佐助说不出话,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,轻轻环上鸣人的后背。

“傻瓜,”他轻声笑着说:“除了你身边,我还能去哪里呢。”

“诶?”鸣人一愣,忙从他肩膀抬起头,喜出望外地叫道:“佐助,你答应了?”

佐助没应声,在他腹部的瘀痕上重重按了一下:“背过去,我继续给你上药。”

“嗷!”鸣人惨叫了一声,委委屈屈地背过身,嘴里嘟囔:“佐助真是的,每次说到这种关键的时候——嗷!我错了我错了,佐助你轻点啊我说!”

 

“到此为止!”

端坐在正中的裁判举手示意。鸣人和对手收剑,互相行礼。

修炼结束后,鸣人坐在廊下收拾好竹剑和护具,正要准备离开,又被牙从背后揽住了肩膀。

“感觉你身手突然变好了啊。”牙笑嘻嘻地说:“你晚上都去哪儿了?不会是偷偷找高人指点了吧?”

“才、才没有。”鸣人心虚地掰开牙的手,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我说!”一溜烟跑走了。

牙望着鸣人的背影,和一旁看过来的宁次低声说:“这家伙,绝对偷偷找高人指点了。”

“嘘。”宁次瞟了眼四周,也低声说:“要是被叔父听到了,就算是少主也免不了被处罚。”

 

鸣人快步跑到湖心岛,却左右找不见佐助,想了想又去自己在配殿的道场。道场里仍旧空无一人,但在经过一旁的风吕间时,隐隐听到了水声。鸣人的脚挪不动了,他咽了咽口水,凑过去低声问:“佐助,你在里面吗?”

里面安静了一会儿,传来一声慵懒的“嗯”。随后又是一阵水声,似是有人从浴池里出来,慢慢向他走过来。鸣人全身的血液轰地集中到脸上,他慌忙转过身,结结巴巴地说:“那、那个,佐助,我、我……”

带着水声的足音逐渐靠近,最后停在了他身后。鸣人的心脏怦怦乱跳,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一下,“佐助……”

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,低沉得绝不像佐助的声音。鸣人惊讶地回过头,就见九喇嘛一脸戏谑地仰头看着他。

“白痴。”九喇嘛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句,高傲地迈步走开了。

“……”

鸣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“啊”地大叫一声,急哄哄追上九喇嘛:“你你你,”他指着九喇嘛,压低声音又气又急地说,“你居然跟佐助一起洗澡!”

九喇嘛白了他一眼,噗噜噜将水甩鸣人一身:“那又怎么样?”

“佐助是我的!”鸣人涨红了脸说:“我还没,还没,你怎么能……”

“哼。”九喇嘛趴到太阳底下晒毛:“前世的时候,我可是跟你共用一个身体,佐助早就被我看光了。”他坏笑起来,对妒火中烧的鸣人火上浇油:“不光看过佐助洗澡的样子,连那个的时候,我也看的很清楚呢。”

“那、那个的时候?”

“啊,那个的时候。”九喇嘛朝他挤眉弄眼:“别看佐助一副清冷高傲的样子,到了床上可热情得紧,叫起来也十分动听呢。”

“不、不要再说了!”鸣人一把捂住鼻子,落荒而逃。

 

晚上的训练鸣人一直心不在焉,为此狠狠挨了几刀。佐助干脆叫了停,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。一起回到湖心岛后,鸣人磨蹭到半夜还不肯走,佐助奇怪地问他:“你今天到底怎么了?”

“我,我……”鸣人小女子状对手指:“我和佐助,算是恋人了吧?”

“算是吧,”佐助说: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

“那是不是可以,可以……”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佐助:“做些恋人间的事?”

佐助瞬间就懂了:“你想跟我上床?”

鸣人赶紧害羞地捂住脸,微弱但十分坚定地点了下头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佐助面无表情地说:“可以。”

“诶?”幸福来得太突然,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从指缝里看出去,不确定地问佐助:“真的可以吗?”

“嗯。”佐助说:“不过你知道该怎么做吗?”

“这个……”鸣人把手从脸上拿下来,托着下巴做苦恼状。

“如果不知道的话,可以去问问九喇嘛。”

“对哦!”鸣人单手成拳,在掌心重重一扣:“好主意,我现在就去问!”

他兴冲冲爬起来向外跑,才到门口却不禁站住了。后背一阵发冷,有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。他极缓极缓地回过头,就见佐助面对他坐着,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。

“佐助……”

“咔嚓”两声巨响,鸣人和九喇嘛先后被两道电光击中,狠狠地摔出了湖心岛。

“白痴!”九喇嘛身上的毛被烧得黑一块秃一块,忍不住破口大骂:“真是被你蠢死了!”

鸣人四脚朝天躺在地上,脸和头上的金毛被霹得一片焦黑,一张嘴,口中就升起一股滑稽的黑烟:“咳、咳,九喇嘛,你可没说过,佐助会放雷啊!”

 

道场里不断传出梆梆的竹剑相击声,师范日向日足抱臂坐在一旁,皱眉看着场中的两人。虽然鸣人身为少城主,没有一般纨绔子弟的娇气,修炼也很刻苦,但在剑术的天赋上,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侄子宁次。之前的比斗也都是宁次稳占上风,这次却被鸣人压着打,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。

他思索了片刻,在宁次败阵之前喊下了停。

“我来做你的对手。”他拨开宁次呈上的竹剑,示意他拿来木刀,对鸣人如是说道。

鸣人略显惶恐地低下头:“请务必多关照。”

两人互相行礼,站好姿势,宁次在日向的示意下走到两人中间,手掌向下一挥:“开始!”

两把木刀梆地击在了一起。

牙和鹿丸颇有些震惊地看着和师范用木刀较量的鸣人。牙悄声问道:“怎么样,能看出些什么吗?”

鹿丸摸着下巴说:“单看招式,并没有掺杂其它流派的迹象,但力量和速度与之前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。”

“是因为换了木刀的缘故吗?”

“恐怕不止如此。”

“那你觉得谁会赢?”

“这个嘛……”

在鹿丸做出判断之前,鸣人的木刀已经击上了日向的手臂,日向的木刀脱手飞了出去。

道场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
日向低头看了看发麻的手臂,又看了看远远躺着的木刀。“是我输了。”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,对鸣人说:“从今天开始,你就是师范代了。”

成为师范代,意味着鸣人的剑术已经出师,可以开宗授徒了。

“我还差得远。”鸣人愣了下,谦恭地向师范低头行礼:“今后还请您继续多多指教。”

 

06.

修炼结束后,师范将鸣人留下,带他到自己平时休憩的房间。等两人都坐下后,日向开门见山地说:“你最近剑术进步很大,是和人私下练习过吧。”

鸣人忙躬身解释:“是有和人私下练习过,但对方只是陪练而已。”

日向摆摆手,表示自己并不介意:“不知那位大人修炼的是何流派?”

“这个……”鸣人支吾了下,说:“应该只是家传的剑术。”

“哦?是位隐士高人吗?”日向有些惊讶,随即敛容正色道:“不知我能否有幸,与那位大人一战?”

鸣人的冷汗立刻下来了。“这个,恐怕……”佐助不会答应吧。

日向等了片刻,满心失望地说:“不可以啊。”想道隐士大多是孤高之人,他没再为难自己的徒弟,低头郑重地向鸣人行双手礼:“那么,请务必代为转告那位大人,在下对大人的剑术十分钦佩,期盼有朝一日能有幸与大人切磋一番。”

鸣人忙不迭还礼,脸孔几乎贴到榻榻米上:“师范的心意,已经切实地收到了,一定为您带到。”

 

辞别师范出来,鸣人长长叹了口气。明明没有和佐助交过手,却说出钦佩对方剑术这样的话,难道就是高手间的心灵相通吗?可恶,我也想成为那样的高手啊!

鸣人苦恼地抓了抓自己被雷电犁过一波的金毛。

眼前突然跃出三条人影,鸣人下意识地做出防备式,定睛看去时,却是鹿丸、宁次和牙。

“你们……”

“哼哼,”牙掰着手指走近鸣人,“等你好久了啊少主!”

他和宁次一边一个,拥上去架住鸣人,鹿丸摇着画有日之丸的纸扇,一副“我早已看穿一切”的聪明人模样:“你果然偷偷找高手指点过。”

“嘛、嘛,”鸣人讪笑:“只是陪练而已啦,陪练!”

“身边有那样的高手,”一旁的宁次紧了紧架着的肩膀:“居然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?”

“疼疼疼!”鸣人禁不住一声痛呼:“不是我不想啊,只是佐助他……”突然意识到自己暴露了,鸣人赶紧住嘴。

然而已经来不及了。三位损友得意地交换下目光,牙用肩膀撞了撞鸣人:“行啊,已经叫名字了吗?佐助是吧?哪个流派的?怎么认识的?”

“你们问得太多了吧……”

“少废话,”牙也紧了紧自己这边架着的肩膀,又惹来鸣人一阵痛呼:“快交待!”

这时鹿丸懒洋洋说:“不会是上次你偷偷带回来的人吧?”

鹿丸以外的三人均是一愣。

牙:“那次不是女人?”

鸣人无力:“都说了不是女人。”他示意宁次和牙松开自己,整了整袖子说:“原本想过段时间再把佐助介绍给你们,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的话……”

 

“诶——”四人围成一圈,坐在鸣人的道场里。牙最先把持不住,撑起上身叫道:“这么说,你带了一个妖精回来?”

“声音太大了啊牙,”鸣人嗔怪道,看牙赶紧捂住了嘴,又说道:“不是妖精,是半妖啦,确切地说,是山神和人类的后代。”

“这么说,也算得上半个人类了?”

“嗯。”鸣人点头说:“虽然有一半山神的血统,但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。被他从蛇妖口中救下来时,还以为他是人类的阴阳师——看上去帅气得不得了,一不小心就说出‘请让我以身相许报答你’这样的话。”

“嘛,虽然后来知道他不是人类,相当意外,但男子汉说出的话绝对不能轻易收回,所以还是恳求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。”

“哦——”三位听者不约而同地表示,“喜欢的话就要直说,认定了就要坚持不懈地追到手”,这才是男子汉应有的担当。

“不愧是我们的少城主啊。”最后牙总结道。

“总之,时间合适的话,我会让你们见面的。”鸣人也总结说:“在那之前,容我先和佐助说一声,免得他到时候害羞。”

笑眯眯地摆手送走三位伙伴后,鸣人转身擦了一把冷汗,拔腿就奔向湖心岛。半路差点跟木之助撞个满怀,鸣人顺势揽住他,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。

木之助听完,整个脸都绿了。“少、少主,这也太荒唐了吧?”

“少废话,”鸣人在他后脑勺上胡撸了一把:“以后有人问起佐助的来历,就照我教的去说,明白吗?”

“可,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!”鸣人脸一板,“跟老头子出卖我的事,还没找你算账呢!”

“那、那好吧。”木之助委委屈屈地答应下来。

鸣人撒开他赶紧奔上岛。

 

佐助和九喇嘛面面相觑了一会儿,九喇嘛捧起肚子大笑:“真有你的啊鸣人!”

鸣人讪讪地摸着脑袋:“嘛,佐助确实是六道仙人的后裔,严格来说我也不算完全撒谎啦。”

“那么,我呢?”九喇嘛用爪子刮去眼角笑出的泪花:“你打算怎么解释我的存在?”

“你嘛,当然是山神留给佐助的守护兽啦,听上去也算是神兽或灵兽一类的,你身上又确实没有妖气,应该不会有闲得慌的阴阳师再来封印你吧。”

“嗯……”九喇嘛觉得很靠谱,但是,“封印什么的就不用一次次说啦!”他不满地小声嘟囔:“真是的,这种黑历史到底要跟着本大爷到什么时候!”

 

“打扰了!”宁次三人跟着鸣人进到湖心岛的茶室后,原本就狭小的空间立刻变得满满当当。三人一见到佐助,脑子里不约而同转过一个想法——真是好漂亮的人,难怪鸣人不顾他的身份也要带回家——又有救命之恩,这样即使被对方吃掉也心甘情愿吧。

双方互相见礼后,分宾主坐下。因为面对着未来的城主“夫人”,三人一开始都有些拘谨,话题也只局限在剑术方面。等鸣人拿出酒来,跟大家干了几杯后,气氛才活跃起来,话题也变得五花八门。诸如“宁次很可能会被召回本家,娶宗主的女儿雏田”一类切身相关的八卦,或是街头巷尾流传的家老们的种种秘闻,再到城中刚刚公布的大小新政。说到高兴处会一起放声大笑,说到遗憾处会一起低声唏嘘。佐助一直静静听着,没有插言,却完全没有被冷落的感觉。鸣人总是会不经意地看向他,寻找他的视线,确定他没有不耐烦后,才又继续投入到朋友们的交谈中。他看着这样神采飞扬、又患得患失的鸣人,嘴角露出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笑意。这是鸣人啊——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个发光体,人们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,聚集到他身边,而他始终向着自己——即使转过一世,也依然是他的鸣人啊。

 

几个人一直聊到月上中天,才告辞离去。鸣人和佐助送走三人,彼此都无睡意,干脆并排坐到雨廊下。之前喝过的酒令鸣人有些燥热,他难耐地扯了扯衣领,看向身边的佐助。佐助依旧是衣冠整齐的样子,连坐姿都端正的一丝不苟。鸣人忍不住说:“木之助传来消息,说爷爷很快就回来了。到时候,你和我一起去见他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过了这个夏天,我就要满二十岁,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。”他靠过来,执起佐助的手:“佐助,我……”

佐助却伸出手指,点在他的唇上,示意他不必多说。“你的心意,我全都明白。”

他收回手指,放到自己嘴边咬破,用鲜血分别在鸣人两颊上画了三道猫须。

“鸣人。”他低低叫着,捧起记忆中朝思暮想的脸,闭眼吻了上去。

鸣人愣愣地感受着脸上和唇上湿热的温度,终于一把揽住佐助,狠狠回吻了下去。

 

天亮起来的时候,鸣人从酣甜的梦中自然醒来。佐助还在沉睡,他侧身支起头,看向身边人清雅的睡颜。这是他的佐助了。鸣人甜蜜地想着,凑过去在他唇边轻吻了下,动作轻缓地起身穿上衣服,走出了茶室。

他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,佐助已经不在了,只有凌乱的被褥摊在榻榻米上。鸣人慌了一瞬,第一反应去找他的剑——还原封不动地摆在壁龛里。他松了口气,放下食盒,到水车旁找到了九喇嘛。

“九喇嘛,佐助呢?”

“不知道,”九喇嘛随意摆着九条尾巴说:“大概是去洗澡了吧。”

“洗、洗澡?”鸣人觉得鼻头一热——果然不该丢下佐助先出去的吧,说不定还能和他一起洗个鸳鸯浴,顺便再……不行不行,大清早就想这种事的我果然是禽兽啊。鸣人默默泪目。

他给自己倒了杯茶,心猿意马地等在茶室里。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铺盖上孤零零的枕头,他敏锐地发现,原本一直被佐助放在枕头边的匣子不见了。

他赶紧放下茶杯,高声叫道:“九喇嘛,你看到佐助那个匣子了吗?”

九喇嘛慢悠悠地走进来:“看到了。被他收起来了。”

“收起来了?”鸣人一时心情复杂。他一直对那个匣子充满好奇,想要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,又觉得那是佐助的秘密,不能随便翻看,佐助也没有要给他看的意思。他猜测那是和前世有关的东西,和佐助相认以来一直杵在心头,硬邦邦的不舒服。但真不见了的时候,又有种微妙的怅然若失。

他问九喇嘛:“那里面到底有什么?”

九喇嘛看了他一眼,走到屋角的衣箱前:“不如你自己打开看看?”

鸣人天人斗争了一番,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过去。衣箱和里面的衣服都是鸣人为佐助准备的。他打开箱子,伸手在叠好的衣服下翻了翻,果然在衣箱角落里摸到了那个匣子。

他将匣子拿出来。匣子不大,半掌宽,一掌长,没有华丽的花纹和彩画,只涂了一层防蛀的清漆。鸣人看了九喇嘛一眼,在对方讳莫如深的眼神里打开了匣子。

匣子里只侧放着一幅画。在鸣人看来,是十分逼真的肖像画——他的这个时代,已经找不到相机那种东西了。画像里是两个人,靠前那个是佐助,斜斜戴着一只天狗面具,穿着无袖的黑色紧身衣,两手抱在胸前,左臂靠上的位置纹了一圈红色的火焰。他身后的人披着白色的披风,下摆是和佐助手臂上如出一辙的火焰纹,正伸开双臂将佐助揽在怀里,脸颊亲昵地和他贴在一起。两人都面对他笑着,一个清浅,一个温柔,画面里满满都是温馨的味道。但鸣人没有注意到这些,他的目光全被后面人的脸吸引了。那人有着和自己几乎相同的面容,只是五官更加成熟,并在两边脸颊上,各有三道特征明显的猫须。

鸣人立刻想起前一天晚上,佐助用自己的血在他脸上画下的命纹。

——是这样啊。原来,竟是这样的啊。鸣人低低惨笑起来。一直以来,佐助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,面对他和前世如此相似的脸呢?在对他笑着的时候,在吻他的时候,在和他……的时候,也一直一直,将自己当作另一个人来思念的吗?

“佐助……”手中的画像和匣子一起跌落到衣箱里,鸣人脱力地滑坐到榻榻米上,死死揪住胸前的衣襟。“在你心里,我只是——”只是替代品吗?

一直静静旁观的九喇嘛忽然说道:“鸣人,佐助已经将他收起来了。”

鸣人怔怔转过头,幽蓝的眼眸仿佛深沉的海水,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在水面下蠢蠢欲动。九喇嘛叹了口气:“佐助已经将前世的鸣人收起来了啊。”

!!!

鸣人愕然,随即恍悟,眼中的海水顷刻间潮涌而出。

在他不知道的时刻,或是他有所感觉却不敢相信的时候,佐助已经回应了他的期待——

他将前世的鸣人收进心底的角落,然后把大部分的心意,交付给了眼前的人。

 

尾声

鸣人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人。那人庄重的藏青色和服上绣着鎏银的暗纹,却在一侧肩头开了几朵粉嫩的樱花,衬得他既清冷华贵,又艳丽可爱。此刻他斜斜倚着扶脇息,轻摇团扇,正慵懒地看着眼前人的欢闹。有性情豪放的年轻家臣撩起上衣,抖着肚皮上的笑脸,围着漂亮的舞伎跳起不伦不类的舞蹈。在一片哄笑声中,那人的嘴角也挑起愉悦的弧度,在暧昧的灯光下,柔和成一幅令人沉醉的春像。

鸣人满足地笑起来。

 

佐助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人。那人穿着黑色直垂和暗橙色印纹羽织,放松地盘腿坐着,上身微微前倾,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家臣们的欢闹。那张年轻俊朗、棱角分明的脸上,洋溢着满足的柔和笑意,在温暖的灯光下,融化成一场近在眼前的秋梦。

那是他心爱的人。

 

 

END

2020/4/14重修

 

 

①人鱼肉的传说,出自野村万斋主演电影《阴阳师》

②破幻之瞳,出自仲间由纪惠主演电影《甲贺忍法帖》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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